孤城万里

卡文了怎么办？

坑掉，开篇新的。

狗血注意，前言不搭后语注意，风格凌乱注意……

总之请注意……特别狗血！

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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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龙二十九岁那年在自己小公寓的阳台上放着周杰伦的阳光宅男开了罐啤酒，神情庄重地面对着半空中浮动的雾霾举了举。

当时他刚搬完家，背后一片兵荒马乱，只有脚边摆着的一台笔记本电脑里几个聊天软件提示音滴滴答答响个不停，倒是一片业务繁忙的盛世景象。

玩命敲他的人里面除掉相熟多年的责任编辑，要数许昕的头像闪的最疯狂，直到马龙觉得如果自己再不回信息对方就有可能直接报警了，他这才一脸嫌弃地点开许昕的头像。在人工过滤掉一系列无意义的表情符号后他把回复的重点落在了许昕的第一条信息上——

“我在我们小区给你看了个好房子，你昨儿不是要搬家吗？啥时候你来看一下呗？”

马龙回他——

“已经搬完了。”

许昕秒回，随后感叹号撑了满屏。

“啥？！”

马龙揉了揉脸，他知道自己这人就是纠结，难怪许昕现在被他吓得怀疑人生。当初升高中的时候他为了选一个寄宿学校想了将近一个星期，为了说服老师和父母还有他自己找了一二三四五个理由，最后张继科跑来问他志愿填报他嘴一哆嗦说因为门口有包铺馅儿大皮薄还便宜。说完他就想大耳刮子扇自己，张继科站在他桌子前呆了半晌，最后居然很勉强的接受了。


张继科，对了，还有张继科。

马龙跟张继科从初中开始认识的，他们因为身高相近被按成同位后就一起扔到教室后两排。两个人一开始老老实实互相点了点头后就这么在位子上坐着，一个看天一个看地，沉闷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到现在老同学之间还流传着当年两个人开学一周互相没说过一句话的超长记录。还有另外三个记录分别是三天自学完一本物理然后上考场考出班级第一，绕操场狂奔三个小时不停，和追着前面那个绕操场狂奔三小时不停的人不停。

顺便剩下三个纪录的创立者和保持者分别是张继科、马龙、张继科。


直到他们上了高中，年级还一直流传着他和张继科两个人大概是异姓兄弟的谣言。在别人眼里这俩简直好的像一个人，再加上张继科的学神体质和马龙的学霸属性，连老师都特别乐意看他俩呆在一块。

知道这叫什么吗？

宿舍里的小六盘腿坐在上铺指点江山。马龙——他指了指坐在床上仰着头看他傻乐的那一位，继科——又指指拎着暖瓶刚进门的这一位：这叫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啊。

好，好，醍醐灌顶！

剩下几个人呱唧呱唧地鼓掌，马龙跟着一起笑，轻描淡写的说以后作业想都别想了。

掌声嘤嘤嘤地萎了下去。

神经病，张继科嘲讽了两句，把手里的暖壶搁到马龙床头边上。

哎，这是我的壶啊？继科儿你打错壶了。

我知道，路过水房的时候看见了，顺路给你捎回来。

小六几个人憋了半天最后齐声骂了一句卧槽。

高考考完的那天晚上张继科撺掇他推掉了所有的聚会邀请，他们两个刚刚成年的孩子拎着一塑料袋的啤酒坐在深夜公园里早已废弃的水塘边上。

这一年过的蛮辛苦的，马龙挥舞着塑料袋驱赶着夜里乱飞的小虫，张继科开了两听啤酒，说再怎么辛苦过去就想不太起来了，还是向前看的好。
我的酒量大概是三口，他说着把一听递给马龙，马龙说那我好点，十三口左右。

敬你？

敬你。

十一口后张继科死命拖着马龙往回走，你就吹吧，十三口，你现在完全就一醉汉知道吗？

马龙神志不清地笑，伸手抱住张继科的脖子大喊你知道当初你被篮球砸脑袋是谁扔的吗？告诉你哈哈哈是我扔的！

张继科：……我早知道了。说真的，马龙，你怎么能指望你这张脸做坏事儿不会被人发现？
马龙安静了一会儿，开口慢慢地说：如果我本来就希望能被发现呢？然后他拽着张继科的领子，没头没脑地吻了他。

初二的时候马龙跟学校里的一些人闹了不愉快，前因后果除了他自己无人知晓，就连张继科都没能从他嘴里撬出来。晚上马龙为了发泄什么似的逃了自习开始一圈圈地围着操场疯跑，张继科在他后头吭哧吭哧地追：哎祖宗你发什么病……谁又惹着你了？你说，说出来我帮你揍他去行不行？
最后张继科有点气息不稳地抓着他的胳膊——就像现在这样，那时候他皱着眉说：你可歇歇吧。

而这时候的张继科抓着他的胳膊，把他拖回来重新吻了他。

马龙曾经无数次地回想过那个晚上，张继科的想法他无从得知，但他知道对于自己来说他曾做过的事情全部都不会后悔，但如果能有重来的机会，他一定不会这样做。

那天晚上他们俩秉承了那一贯的默契，一个不问一个不说，只有一个不伦不类的吻，没有前因也没有后果，于是也没有开始，也什么都没有结束。

延续下去的只有一贯的那种亲密的“友谊”，也只有他们两个知道这之中有多少成分是已经变了味道的。

报道那天他们两个理所当然地一起拖着箱子坐上了通往北京的列车，列车启动的时候马龙忽然抓住张继科的手腕，而张继科拄着脸看窗外一点点倒退着的站台，默默的握住了他的指尖。

去到北京两个小时的车程，他们的手一直握着。马龙那时候觉得，他们好像就是在一起了。


……… ………

马龙揉了揉眼睛。

东边已经翻起了鱼肚白，他把文档整理了一下，删删改改发现还剩一千多字。他崩溃地抓了抓头发，决定都怪许昕影响了他的思路。

许昕疯狂的敲了他一整晚，大概从半个小时前终于熬不住没了动静，大概内容分为“你怎么搬家了没告诉我”和“你搬哪里了快告诉我”这两类。马龙专心地码着字，不搭理他。

“你搬家的事儿告诉继科了吗？告诉了吗？”

这是许昕的最后一条信息，错字连篇，全是拼写错误，马龙猜了一会儿才搞明白“jikw”大概说的是张继科。
又是张继科。

他手在回车键上敲了敲，最后把自己家新的地址给许昕发了过去。

“很久没联系过了，你要是联系到他代我问声好吧。”

没有突兀的转折。

马龙关了窗口继续在键盘上敲字。

所有的分别都是蓄谋已久。


当你只有一个鱼缸的时候，别相信一切到了大海中还会照旧。

他已经从大学毕业很多年了，真要细细回想起来也不过徒劳，他通过将那些破碎的记忆片段勉强拼接起来获取有关于曾经的蛛丝马迹。好像是从大二开始吧，因为各种事宜他开始跟张继科聚少离多，张继科盼了一年终于当上了学长，这个人好像天生特别喜欢比他年纪小的孩子，每天大家长似的带着一帮学弟。暑假快到的时候马龙照例定了两个人的火车票，临走前一天他给张继科打电话告诉他别忘了取票，张继科愣了一下说我跟几个小孩去他们老家玩儿，谁说要回家了？你给我买票干嘛？

马龙说哦哦哦玩的开心我买顺手了退了就行，然后咔嚓挂了电话。

他跟张继科一个暑假没有联系，其实并不是他故意跟他闹别扭，而是这位业务实在繁忙，他从一个学弟那里窜到另一个学弟那里，整整两个月没着家，马龙的朋友圈被他“走遍中国”的照片刷了俩月的屏。

大三开学后马龙被导员抽去参加了一个竞赛，团队里全是别的院的学长学姐，他夹在里面吃力不讨好，平均每天就睡三个小时。那段时间他整个人暴躁的要命，不过多亏了这个他几乎也忘记了张继科这个人，直到又一天他们两个在走廊里狭路相逢。马龙抱着一堆东西赶着开会，张继科目瞪口呆得瞧着他几乎媲美犀利哥的造型堵着过道不让他动弹。

马龙烦躁的要命，再加上两个月的新仇旧怨一起爆发出来，他冷冰冰地吐出一句不关你的事撞开张继科走掉了。

打那以后他们又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再见过面。

他们实在太擅长用孩子气的方式碰撞着相处，以至于忘记了讨巧的言语来表达自己，只把一切好的坏的都交给了荷尔蒙作祟和莫名其妙的气血上涌。半大的小伙子不知道怎么去体贴别人的感受，最后活该让一切理所当然的结束于逐渐清醒的头脑。

喜欢很简单，而那个羞于表达的字却很难很难，因为一辈子实在太长了，人的变数又是那么大。

所以他才会说，所有的分别都是蓄谋已久。

张继科在大三中间交了一个女朋友，半个月后从导员压榨中拔出脑袋的马龙从方博那里得知了这件事，第二天他把张继科彻底拉黑。

马龙在很多年后还会再回想起起那个时候，方博说他交了个女朋友！你不知道？咱们全系都知道了！
马龙挂着俩恐怖的黑眼圈冷静地说他大概是想等着发展到能拿礼金的那一步再告诉我，好直接拿钱。心里像被一刀捅进去，听血喷的老高，又疼又痛快。

他们这就算是真的掰了。


马龙把张继科拉黑后两个人彻底断了联系，日子流水一样地过去了一个学期。那天晚上马龙正在忙着抢回家的车票，张继科忽然踹开寝室门二话没说把他拖了出去。马龙被吓的不轻，一路大呼小叫直到小吃街的饭店里，惊魂甫定才知道张继科跟他女朋友分手了。
……有点快。马龙一边拉外套的拉链一遍哆哆嗦嗦地评价。
张继科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后他低头咕哝了些什么，马龙没有听清。只是这时候的张继科脸色确实已经颓丧到极致，顶着他这张脸原本就不能有太多心事，不然看上去分分钟忧郁的想去死。此刻他眼睛低垂着不知道想些什么，看起来分外的脆弱，马龙心软了，给他开了两瓶啤的说你喝，喝完了睡一觉就好了。

经验之谈，好好听着。


后来樊振东和其它几个小的被他叫来拖张继科回去。马龙和张继科住的六号楼，六号的宿管大爷绰号寻海夜叉，没小胖他们三号楼的肯德基伯伯好说话，马龙想总得给这人找个过夜的地方，至于自己，今天晚上最好还是一个人呆着。

最后马龙晃进了一家网吧里，周围全是是噼里啪啦玩游戏的键盘声，他刚坐下没一会儿手机忽然开始震，接起来后惊悚地发觉这竟然是张继科的女朋友给他打来的。马龙很纠结，一半是他不知道按照道义上来讲他是张继科的发小，那这时候到底应不应该回他的前女友，另一半他真不知道是谁把他的手机号给人家的，是嫌他死的晚吗。

结果几个来回后他发觉好像是对方选错了联系人，因为她现在的说话口气完全像是对自己的一位闺蜜而不是前男友的发小。

总之小姑娘哭的稀里哗啦。

马龙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听，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挂电话。
继科到底怎么了……我不知道我做错什么了，忽然要跟我分手……
马龙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头痛欲裂。
我喜欢他……他很好，真的很好……
你不知道……我是真的想和他一起……你不知道……

马龙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默默咬紧牙关，像是积蓄起了一辈子那么多的情绪和勇气。

他说——

“我知道。”


我知道。



那天晚上马龙在网吧里开了一部文艺法国片儿，看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开始稀里哗啦掉眼泪，旁边一小伙子跟队友杀了一晚上dota，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去前台给他买了一包纸巾。
哥们，电影什么的看看就行了，别这么动感情，我给你荐两个搞笑点的？
马龙摁了下鼻子说谢谢啊，法国片真是坑爹，再也不看了。


– “ 有几件事你没叫我做, 我会说敢. ”
– “ 比如? ”
– “ 吃蚂蚁, 骂那些失业者, 像疯子一样爱你.”


马龙在清晨六点走出网吧，大学门口有做煎饼果子的出摊儿了，他停下来掏了掏兜，跟老板说加一个鸡蛋。

或许是因为那天早上空气格外清新，又或许是因为老板做的煎饼果子里的果子格外香脆，又或者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只是马龙拒绝承认——
反正他回宿舍后就展开了他人生中第一部长篇小说的连载，刚赶上网络耽美文学的大势顺风车，内容为青梅竹马败给天降，套路的要命——但成功骗来了他的第一批粉丝和关注。

虽然在这次艰苦的创作后他买了一箱啤酒回宿舍抱着喝，第二天崔庆磊一脸关照地对他说有什么坎儿过不去呢非得烂醉在他床底下。马龙挠了挠头，看一眼箱子发现才不过空了一排。
更尴尬了。

崔庆磊说我是治不了你，反正总有能治你的。马龙一抬眼皮，看见陈玘铁青一张脸从他背后探出来。吓得他又滚回了床底下去。

陈玘是大他两届的学长，本科毕业后保研，研究生教室就在六号楼下两层，闲着没事儿干的时候他还来故地重游一下。

陈玘蹲在床边说龙仔，别怕，从床底下爬出来，咱们好好聊聊。

最后马龙接受了近一个小时的思想教育，差点死在陈玘手里。他白着脸左脚踩右脚地飘出寝室打水，一身捂了的酒气。我都要嫌弃我自己了，他颓丧的自我厌弃——杀哥说的对，好像从垃圾堆里被翻拣出来似的，真不像样。

消极的想法一旦占据主动就开始不受控制，马龙觉得自己简直没脸见人，一路垂着头贴着墙根溜下楼，结果好不容易到了三楼水房门口，后领忽然一紧——有人从背后将他一把抓住，马龙毫无防备，差点把手里的暖壶抡过去。
他惊魂未定地转头，正对上一双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困眼。

张继科一手拽着他的衣后领，一边打量着他一头飞似的乱毛： “……真是厉害了你。”
马龙说你有病啊，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了吧。
张继科莫名其妙被骂了一脸，讪讪地缩回手来说我从楼梯口就开始叫你了，就你跟聋了似的理都不理，贴着墙根就飘过去了。

马龙忍不住多打量了张继科两眼,临近毕业了私下的活动也多，这人在学弟学妹之间很有声望，他平时就爱照顾小孩子，看着他眼里满是红血丝，想必昨晚又跟几个人又闹了一宿。马龙想起自己现在一身宿醉的酒臭味儿，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可他一退张继科就莫名其妙地往前走，一退一进，一退一进，马龙又想摔壶——我这是为了照顾你的洁癖，你他娘的跟谁跳蹦擦擦？！

张继科打着哈欠歪在墙上，他皱了皱鼻子，像是终于有所察觉似的开口：一身酒气……你跟谁喝的啊？
马龙面无表情地绝望，想死也不能让张继科知道他自己一个人喝的死去活来还就他妈一共喝了三个罐儿。别管，他艰难地开口：放我去打个水成不大哥，我头疼的快死了看你都有三个脑袋。

…… ……


刚开始毕业那几年张继科过的并不顺利，他就卷了铺盖到马龙这里蹭吃蹭住。几个相熟的人知道后调侃马龙说太好了你赚到一个全职仆人，从今往后洗衣做饭打扫房间全交给那有洁癖的人就行了。张继科爱照顾人，这点但凡跟他相熟的都知道——他出去吃个饭都惦记给同屋几个捎点串，去别的校区跟学弟借宿的时候他甚至还会帮他们洗衣服。马龙冷漠的收下了全部的调侃，回家后看着趴沙发上玩手机地“全职仆人”忽然很想杀人。

张继科扑棱着两条腿喊龙啊，饿了！晚上吃什么啊？

马龙说外卖，黄焖鸡米饭。

张继科说吃那个干嘛又油又没营养，你要那个厨房干嘛呢？

马龙说我倒是不想要，房东也拆不走啊。

自己做吧，龙，你随便做个什么呗？

……

最后马龙拌了一大缸糖拌西红柿，和张继科一人半缸分了吃了。吃之前他拍了一张照片想传上去叫那帮人看看自己到底有啥好日子，但最后想了想又删了，继续咬牙切齿地吃自己的西红柿。张继科歪在沙发里不知道看什么，笑的一抽一抽的。

他们在马龙的这个小狗窝里分享了半年的时光，张继科搬走的那天马龙没去送他，那天马龙起了一个大早出门，从早饭晃到午饭，最后实在走不动了买了一袋麦当劳回家，远远地看见楼底下停着辆车，两个不认识的人帮着张继科大包小包的搬东西，热热闹闹看着格外暖心。
马龙拿出可乐，蹲在小区的干洗店门口慢慢地嘬，直到张继科跟着几个人上车，然后发动车子绝尘而去。可乐杯上挂了一层水，马龙把手在裤子上蹭了蹭掏出手机，上面张继科发来条短信，简短的写着两个字：走了。

走吧走吧，马龙掀开杯盖儿将可乐一饮而尽，一块儿化了一半儿的冰呛进他的喉咙里，马龙噗嗤一口喷出来，弯腰冲着花坛一通猛咳，差点把肺吐出来。

当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极其古怪的梦，梦里他站在老家的门口，门外面是灰蒙蒙的天和干枯的白杨，张继科拖着一个行李箱站在马路边，他们都穿着初中时候的校服。

我走了。

张继科对他说，眼睛里也是灰蒙蒙的。

哦，走吧。他听见自己回答，声音四平八稳。

你不留我吗？你留留我吧。

我留你你就不走了吗？你还是要走的。

张继科笑了，眼里的雾蒙好像散去了一些，他说：

马龙，为什么你老是像块石头？

马龙从梦里惊醒了，在完全忘记这个梦之前，他忽然意识到无论是梦里还是现实，他们谁都没有说过再见。

接下来的将近一年多的时间里他跟张继科几乎断了联系，许昕说这人被老板扔去外地到处跑业务，节假日还要抽空去培训，简直是为了赚钱命都不要了你有空可得好好说说他。马龙沉默了一会儿简单地说了句人各有志，勉强不了的。把许昕听的一愣一愣的。


直到又一年开春的时候马龙的妈妈忽然一个电话打到他手机上，马龙刚连夜订完刚完结的连载，正打算洗个澡睡觉，结果接起来听见那边唉声叹气，马龙去厨房接了杯水问怎么了您的无花果又养死了？对面说龙啊，龙龙他联系不上了。
马龙缓慢地转了转脑子：啊？为什么啊？
他说……他说他处了个对象，是男的……你张叔差点气背过去，这是怎么回事啊？

马龙把手机给摔了。

马龙蹲在厨房的瓷砖地板上，手机屏幕被摔出一朵大马士革玫瑰，心疼的他一塌糊涂。

他忽然想起张继科大学分手的那天晚上，他拖着自己跑进小吃街的饭店里灌了一瓶啤的后咣当倒地，自己在老板鄙视的眼神下打电话把樊振东和其他几个小孩儿叫过来拖人。张继科醉的半死不活，却在临分开前忽然抓住他的胳膊——

咱们这算和好了吗？马龙，咱们和好吧？

当时他说了什么来着？好还是不好？或者推卸责任地说着快点走吧你别给你那些学弟们添麻烦……然后就这么让他走了？马龙记不起来了。

直到今天他才终于意识到他跟张继科，他们的好日子早就在彼此最蠢的那个时候透支光了，虽然莫名其妙但他们确实曾经好过，也的的确确地分了。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叫张继科铁了心出柜然后跟家里闹翻的那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不知道他是高是矮、是圆是扁。他只是不受控制地想起大一第一年他跟张继科回家过年，明明半路上毫无顾忌地抓在一起，却在出站口时猛地缩回去的两只手。


这天马龙仪式性地喝了个烂醉，等他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又是一个黄昏。这一次箱子空下去了两排，马龙点点头，然后QQ敲了敲负责的编辑，说我打算开新坑了。

编辑回了一个狂喜乱舞蛙.gif，说方便透露这次是HE还是BE吗？
马龙说BE。
编辑回了六个点点。
宝宝，这世界对你做过啥？
去你的，谁是你的宝宝。
不然……你也试着谈个恋爱吧，感受一下人间有真爱。
……需要吗？
我觉得吧，你实在是太缺爱了。

需要吗？缺爱的马龙一边烧水一边想，他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生活，长久以来自己心疼自己也挺好。水开了，他把壶铃起来去冲酸辣粉丝。

这家牌子的调料味道十分正宗，热水一冲开酱料升腾的白烟热辣辣地冲眼睛。马龙揉了揉，歪回沙发里等粉丝泡开。

辣椒的香味儿一点点从纸杯里飘出来，曾经有一回校区大停电，大半夜的张继科抱着手机和一杯酸辣粉丝来凿他的房门，马龙当时正拿着从邱师兄那里借的藏刀摸黑切火腿肠下方便面，听到动静后后他举着刀去开门，唬得张继科半天没敢动弹。
马龙白了这人一眼，估计这么黑对方也啥都看不见——嘛事儿啊？他问。张继科摇着手里那个盒子活像只招财猫：有开水吗？

马龙走回桌子边把壶拎给他，张继科老大不客气地拖了个凳子在他身边坐下热火朝天地撕包装，马龙有点看不下去，忍不住说他：动作小点行不行祖宗，你是要冲个粉丝还是做功夫拉面啊？
张继科不接他这茬，只一手伸进他那肥的要命的外套兜里挖出一包小黄瓜递过来：哎，帮我洗一下。
马龙说滚去自己洗，我不管这事儿。
张继科继续热火朝天地撕调料包，诚心要让他吃不成饭。最后马龙认命地站在洗手台前摸黑给他洗小黄瓜，张继科趴在他的背上碍手碍脚，马龙问你这是干嘛？他回答我怕你偷吃。马龙甩了他一脸水怒道我稀罕这破玩意。
张继科把脸上的水全蹭在他的肩膀上，笑的像捡了什么大便宜。


马龙一下子惊醒了，他窜起来抱起方便粉丝的纸杯全倒进了垃圾桶里。他又一次狼狈地蹲在厨房的瓷砖地上，刚才一下子起的有点猛了，眼前炸开了一圈黑色绿色的万花筒。

曾经他觉得张继科是他的脉，是他的命，是只要他活着就绕不过去的坎。他被张继科无理取闹地逼着给他洗小黄瓜，恶狠狠地说你就是我祖宗。现在他终于知道他能断脉，他能易命，人活在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有的祖宗真的不是他家能供得起的。

一个人曾经喜欢过你，然后他不喜欢你了，然后他喜欢上别人。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简单。走出去的人已经重新开始了，留下的人却还在原地踏步，兀自缅怀早已死去的曾经。

马龙站在他这个不算太大的家里琢磨着或许是时候该来一场大扫除了。把那些已经死去枯萎的东西清除干净，然后走出去。等时间对了，他可以找一个人试一下，试着谈一个正常的恋爱，要有开头有结尾，有盟约、有安全感，即使散也要好聚好散。

马龙觉得自己终于下定决心了。


张继科闷声不响失踪了半年，马龙试着给他的手机打电话，发现停机。他曾经辗转了好几个人去打听有关这位失联群众的消息，反馈零零碎碎，唯一可以肯定地是他一直在跟家里坚持着抗战。马龙的扫除大业到底没有顺利进行，原因是他在收拾储藏室的时候扫出了一窝灰耗子，当下刺激地他魂不附体，第二天他赔了全部的押金火速停了租，然后借着这股势头花了十五个小时租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家公寓。

太陈腐的事物只会生出不好的东西，及时止损才是正道。马龙搬家搬的身心俱疲，乔建新居的第一晚他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第二天是他的生日。


此后他花了将近半年的时间适应新的住处，公寓比他原来租的房子还要小一点，不过一个人住已经足够。新的连载到底还是开了，为了不让读者审美疲劳马龙换成了前期的天降被十年后的又一个天降打败，刚一开始文风整体跳跃诙谐，有读者回复苦等五年大大终于要写HE啦！马龙微微笑着想不知道二十章过后这位发现自己站错了主角会不会反过头来咒死他。

七月初马龙的爸妈来北京看他，当妈的一进门就忙着帮着自家不长进的儿子收拾他这狗窝，晚饭由老爸掌勺，马龙本来想在一边打个下手，可惜最后还是被赶出厨房。他无聊的在客厅里晃了一圈，一转头发现饮水机快空了，于是打电话要了一桶水。
过了一会儿菜快要上齐，马龙正想着这次送水的小哥怎么这么慢，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来了来了，马龙一叠声的应道，手里拿着半个苹果就去开门，一打开门先映入眼帘的是送水小哥淡蓝色的工作装，然后是另一位小哥扎眼到惊悚的荧光粉T恤。

马龙一口苹果没兜住，啪嗒一声落到了地上。
张继科一脸无辜地杵在门口，腿一抬就想往屋里挤，马龙根本没闲工夫想这人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他只觉得自己头发都快炸起来了。他拼命地摆手：走走走，你先走！我爸妈在里头呢！你信不信他俩能把你押回老家去！
张继科做了一个“哦——”的嘴型，一转身毫不拖泥带水地从楼梯上颠下去了。送水小哥被他俩夹在中间无视了许久，好不容易才找到说话的空挡：“先生……水票……”
马龙一拍脑袋说马上马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马龙的公寓总共丁点儿大，爹妈来了根本住不下，吃完了饭后他帮着订好了酒店送二老去入住。回来的时候看见楼底下的台阶上坐着一件亮眼的粉T恤。

马龙磨磨蹭蹭地晃过去，而张继科见到他的第一句话是：渴死我了，给杯水喝！

马龙领着这位大爷回家，他一路上脑子里想着些有的没的的事，上楼的时候动作有点拖泥带水，张继科被他挡在后面，几次三番后有点不耐烦地去推他的背，马龙忽然像触电一样向前玩命窜出去几米远，张继科手还在半空悬着，两个人都露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马龙掏出钥匙开门，后槽牙意义不明地紧咬着。

张继科把他那一个简单的背包仍在地板上，人像一只松气的海蜇皮一样瘫在沙发上半死不活——可累死我了，哎龙给杯水喝……

马龙冷眼旁观，有件事他觉得自己不应该问，可是在想到的那一瞬间嘴已经不受控制地秃噜出去了：“你一个人回来的？对象呐？”
说完了他就想大耳刮子扇自己，他在心里拼命祈祷张继科千万别搭他这茬，而张继科确实没搭理，他窝在沙发里要了半天水，听到马龙这话只是不耐烦地回道：“跟你没关系。”

这句话又冷又硬，像块冰疙瘩一样顶在马龙的心口和喉咙，叫他一下子有点喘不上气。只站在原地，却像被一桶冷水当头浇下来。

马龙想说老子从小跟你一起长大，你当年在我家蹭吃蹭喝，直到今天了还来我家蹭住蹭喝，你晚上跑来骚扰我我还得负责给你洗小黄瓜，失恋了我负责陪你喝酒，我……我他妈的还喜欢过你。

我神他妈的还喜欢过你。

然而最终他也只是沉默地转过身向饮水机走去，而张继科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局促地站起来说马龙，龙，我不是那个意思。哎哎，杯子还在桌上呢……
马龙没理他，从橱柜里掏出一包一次性纸杯给他满上：喝。

张继科第一次从马龙手里接过一次性纸杯，从小到大他什么缺了都直接用马龙的，他这个人对生活质量要求的特别高，自己的东西从不让别人碰，别人用过的东西他自己从不用，只有马龙不一样。现在他捏着一次性纸杯，模样终于有点急了：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我……

马龙看也不看他一眼，啪地一声把饮水机的门给关了。


张继科明目张胆地在沙发上住下来了，马龙包了他的住和水电，不包吃。他把电脑扛进卧室，工作的时候反锁房门。如此过了两天，第三天晚上他被电话吵醒——原本那天马龙好不容易睡了个早觉，哪想到凌晨两点就被叫起来。

开始只有乱七八糟的杂音。马龙脸按在被子里，拼了老命地又拖长音问了一句：……喂？”

电话那头忽然爆发出一声撼天动地的女高音：“马龙啊！”马龙只觉的一根电流直通向脑顶，那一瞬间天灵盖都要被打开了——来电话的是姚彦，他还以为许昕出事要不行了。

姚彦喝的有点大舌头，马龙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匆匆忙忙跑出家门去，电话另一头除了姚彦还隐约传来张继科明显喝多了的声音——你、你别让他来！别……别让他、他他他来，他、他路痴，找不到……

马龙冷静地在小区门口打了个车。


张继科不爱喝酒，他一喝就上头，三杯下去一准晕厥，仗着这个本事马龙从没见过有人敢灌他。这次他跟许昕两口子喝的差点让酒吧老板叫救护车，反正马龙赶到的时候只有姚彦还清醒着。
“多危险啊！”马龙气的头疼，把剩下两头猪拖上车，姚彦小声哼哼着听他训，司机师傅说赶紧让人家姑娘上来，你要教育也先把人带回去啊。马龙这才算网开一面。

送完许昕两口子他再把张继科拖回家，这人沉得要死，上楼的时候整个人挂在马龙身上，有好几次差点俩人一起滚下去。张继科晕乎乎地靠着他，呼出来的热气混着酒精的苦味烘着马龙的颈侧，马龙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费劲地把他往沙发上拽。结果一个不留神把张继科在沙发扶手上磕了一下，疼的他倒抽一口冷气。他抬头仔细的看马龙，好像废了半天的劲儿才认出他是谁，张继科眯着一双眼睛慢慢地笑起来，忽然伸手把马龙往怀里拽。

马龙被吓了一跳：张继科你醒醒！你可是有家室的人了啊！

他这一喊不要紧，张继科忽然加大了手劲儿，他紧紧抱着马龙，好像要把他活活勒死似的，嘴里呜呜咽咽地喊着，全是委屈：“我以为，我们和好了……我没……你怎么不信我……怎么不信我……”

马龙死命的推他，可是张继科跟座山一样沉，他抱着他嘟嘟囔囔，浑身酒气熏的马龙直打哆嗦。

“你……你去哪儿了……我找不到了……”

我他妈能去哪啊！马龙像被人捅了一刀似的，疯了一样窜起来大喊大叫：我他妈就在这里！你不是回头看一眼就能找着吗！

张继科被马龙一拳打的跌坐在地毯上，茫然的看着他突然暴怒起来，不知所措的模样就像一个孩子。半天后他撑着地想起身，晃晃悠悠两下还是栽了回去，于是他仰着脸看着马龙傻笑，晕乎乎地说：怎么，又生气……谁又惹你了……我帮你揍他去……

马龙脸白的像张纸，他说张继科你闭嘴吧，算我求你了行不行，你闭嘴吧。他紧绷着下巴，嘴角颤抖的抿成一条线，像受到了极大的伤害，疼痛的站立不稳。

剩下的后半夜他睡的极不安稳，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家里静悄悄的，不知道张继科是不是已经出去了。马龙刚醒了醒神，手机忽然狂震了起来，他头疼的接起来一看，又是自家老娘。

您老怎么这么会挑时候啊？

又睡到现在才醒？老是熬夜身体迟早出问题！

是是是，我注意，家里有事儿？

唉，还是龙龙的事儿呗。我跟你说啊，我和你爸帮着好劝歹劝，你张叔终于消点火了，就这么一个孩子，人只要好好的不比什么都重要？哎，他也是倔，之前失踪了大半年……

马龙揉着太阳穴说妈，一段时间不见您当上居委会主任了？

少跟我贫嘴，我认真的问你，你跟龙龙打小一块玩到大，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些啥了？听你张叔说，上次龙龙跟他吵，说是他那对象从高中时候就谈着，都快十年了，这一次死都不会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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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